水,后腿蹬着空气,只有头浸在水里。淹死一只老鼠只要满满一小坑水就够了,那个男孩子——我的敌人——说。老鼠死了以后,他放开了它。于是它向游泳池中间、向我漂过来。
村里的夜晚比白天还要喧闹,几乎和白天一样亮。糖厂的灯光透过金合欢树圆形的叶子照进卧室,在床单上投下影子。狗彻夜狂吠。男孩子们想出新法子捉弄那些杂种狗:一根管子,当人往管子里吹气的时候,管子发出的声音就像狼叫。狗听了这种声音就像疯了一样,它们拼命咬着链子,简直要咬碎自己的牙齿。以前,男孩子们会在夜里翻墙到游泳池那边去。但现在他们不这么干了:自从发生了师傅那件事以后,他们变得小心一些了。
我现在没时间,奥菲丽娅,他说。他一瘸一拐地拖着一箱啤酒。我有一个重要客人。师傅的客人以前好像是个著名的跳水运动员,师傅自己以前也跳过水:从跳台跳进冰凉的、天蓝色的游泳池里。糖厂在铁轨过去两步远的地方。糖厂的灯光透过整排的白杨树波浪起伏地照着游泳池的池壁。全都是借口,那尊佛后来对我说。那头老公羊喝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睡觉。那是星期二的夜里,星期二夜里是游泳池注水的时间。师傅头朝下跳下去的时候,池子里的水大约二十厘米深。他忘了那天是星期二,就像他经常忘记我一样。他忘记我的时候,我就一个人游。有人说,这个顽固的人活了下来。但还有人说,他再也不会回来了。那头醉醺醺的老公羊,游泳池清洁女工说。我再也不会要他了。
但我还要我自己。我漂浮着,我是扁平的,像连环画里的人物。
夜里,当男孩子们第一次让管子发出狼叫声时,我去了游泳池。膝盖在歌唱着的铁轨上方抬得高高的。月光照耀下,我的头发的影子在铁轨上弯弯曲曲地跳跃。我爬过了那道墙。灯光下,白杨树围成的四边形、围着游泳池的那一圈青草和游沪池的边缘都清晰而冰冷。冰冷的池子里,水面看上去像水银一样熠熠闪光。危险、盲目。我伸出一根手指探进水里。那水让人感觉太轻了。仿佛丝绒一般。一条床单,滚烫地从手指间滑落。我缩回手:我不敢伸进去。风吹过,吹过水银、白杨树和青草。我又闻到它了:糖粉和冷了的鸡汤肥油。它是从村子里吹进来的,我听到它在村子里呼喊着四处奔跑:它追赶着那狗、那此狼、那男孩子。我把脚伸进暖水池棕色的鬈发里。水像一个长满刺的圆环儿包围着我的脚踝。它让皮肤灼痛。福祉之水。在月光下,可以看一些小微粒在里游动着。那是福祉。我把脚缩了回来。
你们是法西斯。共产主义分子。我保证杀死你,我的敌人说。
你妈妈和牧师有一腿,我说。我是听那尊佛说的。
他的脸扭曲了。我保证,他说。只要你敢再踏进游泳池一步。
一家小酒馆,一座教堂,一个游泳池。选择少的地方,失望也小。水很好,像鸡汤一样好。硫、氯气、盐、二氧化碳,星期天做完弥撒之后,所有人都坐在里面。二十分钟,让心脏麻醉。硫的蒸汽仿佛给他们的头戴上了皇冠。他们的四肢滑溜溜的,上面覆盖着白色和黄色的沉淀物。他们互相紧挨着,在水底握着手。管道打着嗝,喷出泉水,他们把后背放在上面让水流鞭打,发出幸福的叫喊。牧师先生不在他们中间。他有自己的浴缸。冷水池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仰面漂浮着,倾听水波响亮地拍打池壁,然后流回管道里。我听着水声。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它被封锁在我的头脑里。我向着天空呼吸。我的眼睑后面是:红。
然后是冰冷、漆黑:水汇合起来,拍向我的脸。我警告过你,护士的儿子说。我粘着沥青的双脚蹬着水,我向水面挣扎着,我头顶的水只有十厘米高,但是已经足够淹死一只老鼠。我听见气泡在往上冒,听见它们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