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全加重着语气,是在申辩。吴婶还没有打断他的话头。在旁边的媒姥却嘀咕附和道:“三媒六证,我们是照规矩来的。没见过这般少规无矩的,真咽不下这口气。”
回到供销社的宿舍里,姚全先让吴婶她们进了房间,忙着给沏茶。吴婶边摇手要姚全别忙了,边发话道:“你的照片呢?叫你弄张她的照片,弄来了没有?”
“婶,都弄好了,只是,桃芝不肯出来,合不了影。”姚全说着找了找,捧出了照片,很认真地交给了吴婶看。夏桃芝的黑白小照清丽可爱,吴婶端详了一下,发胖的嘴脸带出了笑意,也不再坐了,起身就要侄子跟她到镇委会去。姚全自然不敢怠慢,一行人跟定了这个吴婶,到了镇上办公室。只见吴婶朝一个秘书打了声招呼,把秘书叫到姚全前面,让他把两份照片全交上来。秘书也不端详,两手儿接过照片,分清男在左女在右,便贴到了结婚证上,接着铺开纸张,一点不怠慢,大笔一挥,便把结婚证姓名填好。在盖大印的当儿,吴婶指使媒姥一行打开糖果包。红花绿纸的,立刻捧出一大把,办公室里瞬间洋溢了欢乐的笑声。姚全在笑声中接过了两份结婚证书。
打道回府时,姚全美得合不拢嘴。有手上这东西,犹如钦差得了尚方宝剑,他真想问问吴婶,怎么早不领呢。其实是不用问的,从农村上来也好几年了,看也看会了,谁的权大谁的话就值钱。什么叫有枪就是草头王?自己能一下农转非,这就是最好的注释。只是自己还赶不上趟,早知道事情这般顺利,还怕一个小家碧玉不从吗?还怕她变褂吗?夏家姑娘顶多也就是跳上一跳,时间一拖,不从命也得从命的。这个死丫头,还有什么不买账的。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以为天下就是由她的性子打转的?真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自己是小公主。也真要我日后好好地管上一管。不捺下她的野性子,不用紧箍咒将她套住,我还叫什么男人!这样简单的道理还用得着挑明了说吗?姚全乐滋滋地想着,心里像喝了冰镇红葡萄酒,凉快透了,脸上充满了对驾驭桃芝的快慰。
见事情办妥了,媒姥也告辞要走。姚全望望吴婶,见吴婶还没有打发的意思,也拦住了媒姥,一同回到供销社,还没等进家落坐,桃芝的爹妈拎着退礼来了。姚全一反心虚,张开手脚,虽没有吼声,但就瞪着的这双眼已经有了压倒的亨势。任他怎么瞪,怎么横,桃芝的爹妈还是将礼退到了他的门下了。姚全朝吴婶望望,期望吴婶再给他拿出好主意。媒姥见吴婶不乱方寸,这帮婆娘也不急不忙,两下里形成的对垒势均力敌,倒把赶来退礼的桃芝妈给镇慑住了。还是桃芝爹有主见,也横了起来,先堵住了桃芝妈的泄气,然后一步冲前,将礼品担子丢进了对方的家里,更不搭话,头一转走人。
桃芝爹已经从行动中交待清楚了,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这桩婚事。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说反而礼貌。犹犹豫豫的桃芝妈也就照家主子的做法,将拎包送进门里桌上才抽身。也许是慢了一点,她被吴婶一把拉住。她是经不住吴婶论理的。亏丈夫一回头,发现她还在那愣怔着,便老远大嚷一句:
“还站在那干什么!”
桃芝妈这才猛省一般,跨出了姚全家的门槛。桃芝爹又冲着她嚷了两句,桃芝妈这才赶紧带快了离开的脚步。
“都给我回来。”
是吴婶在召唤。
见她两手叉腰,摆出了不可一世的亨势,桃芝妈的两只腿不由自主地转了过来,连话也忘了怎么说。桃芝爹还是直往前走。在墙角拐弯的地方,回头发现桃芝妈站在那儿没动,嘴噜噜冲着她嚷起了直嗓门:
“就当我女儿那次淹死了一回。”
“你们总不能再让我女儿再死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