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村东现在又分给我的那一亩六分的薄地。”
“我们现在每人才合一亩地,为什么多给你六分地呢?”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喊。
还没等海亮回答,张大爷说:“别问他这个,我们比他更清楚,公家照顾他的,他还不用交公粮呢,咱们不交试试?”
“再后来就是日本人来了,对吗?”李立问。
“对,日本人来了让我们去帮忙修炮楼、修马路。”海亮又来了精神。
“你帮日本人修刘村北面那条大马路,日本人真得发给你工资了?”王波问海亮。
“每天都给现钱。那时父母都去世了,为给父母看病几乎把地全卖了,我只能指望从日本人那里得来的工钱娶媳妇了。”海亮显得很无奈。
“我和他一起帮日本人修路,我一分钱没见到不说,几乎天天挨打,可他总说日本人每天给他发工资。”和海亮同龄的张大爷说。
“海亮有文化,不是说日本人有时叫他去背诗吗?日本人从他那里学了点儿诗词什么的,说不定一高兴还真给他发工资呢。”李立猜测。
“现在我要是说日本人根本不给修路的人发工资他一定又要和我抬杠了,能抬几个小时的杠。”张大爷小声说。
“顺着他说吧,他说有工资就算有工资吧。”李立又回头问海亮,“后来二大娘不是帮着你娶了老聋吗?”
“二大娘可坑苦我了,二大娘就是二大爷的媳妇,也就是现在和我住一个院的三宝他奶奶。她老人家去相的亲,回来说:我看那姑娘能吃苦,如果进门再给你生个一男半女的,那你在地下的父母和固村的姑母姑父就都放心了。我听了她的话才娶了老聋的,可等到进洞房一瞧,奶奶的,吓人!锅盖脸,黄头发,大脚丫,没法要呀,一个既丑又笨的女人!”海亮摇头摆手。
“其实就是一个能干粗活儿的姑娘,没裹过脚,脚大。海亮自小就和常人不同,老聋与他生活了三年也够苦的。”张大爷说。
“老聋真得就不能生育吗?”王波故意问。
“一边去!这是你们小孩子问的吗?”三个妇女一起叱呵王波。
海亮在这时候多半是不回答的,有时会小声说:“那么粗糙的女人,谁敢动她呀!”
李立立即神秘地问:“到底动过没有呢?别是根本就没动过人家吧?你没动过人家,又如何埋怨人家不能生养呢?”
海亮瞪圆眼睛看着李立,大声叱呵:“读过书的人,床第之间的事情也能在大街上说!”
一片笑声过后张大爷说:“老聋再嫁到屯庄后可是生了两男两女的。”
“这么粗笨的女人竟也有人要!奇怪。”确实,海亮始终搞不明白老聋再嫁竟然真有人要她。
“人家可是又嫁人了,而你却是没能再娶的!”因子娘说。
“那不是我娶不上媳妇,是我除了妻姐再看不上别的女人了。”海亮生气了,嗓门提高,接着说,“男子汉,宁缺毋滥!原来本想着打跑老聋换妻姐呢,我见妻姐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一提到妻姐,海亮立即精神抖擞满面生光。
“第一次见到妻姐是去她家帮忙推磨吗?”王波再问。
“妻姐命苦,进婆家门不久就死了丈夫,接着丈夫的哥哥和嫂子也都去世了,给她留下一个不到二周岁的侄子和八亩水浇地。我第一次去她家,她侄子小狗子正坐在院子中央的小凳子上端着一个小木碗儿喝粥呢。她正在院里推磨,我赶紧上去帮忙,她立马洗手和面擀面条卧鸡蛋给我吃。那面条擀得呀,老聋她脱了鞋或者再转生100次也做不出来的。”